「They are too rough, and we are too delicate.」

玻璃衣櫃的告白 by 翁書鈺


「They are too rough, and we are too delicate.」（註）



打開。
衣架上掛著你的生活
顏色樸素、熨燙筆挺的身分
搭配適當剪裁的慾望
穿上，
並告誡自己拘謹之必要
走進衣櫃對著玻璃練習微笑，把自己
關上。



我們都有一只玻璃衣櫃，都有一個
若隱若現的名字
祕密是眼瞳中美麗而憂傷的光澤
在黑暗中辨識彼此，如同
螢火蟲試探彼此的沉默
不需要燃燒的旗幟，和吶喊
便明白
我們隱密地渴望潮濕陰暗的語句
渴望與彼此的倒影分享：
「屋子裡有許多房間許多門，然而　
我從來只占用一小部分　
其餘的從未被拜訪……」



安靜，只能用唇語提醒
一切忽明忽滅的所在。



假面在此我在彼，衣櫃外
耳語踩著影子徘徊啊徘徊
徘徊著朝人群聚集處迷路……
他們低聲說我們是直立的獸
用身體交談，用身體交集
我說我們居住在衣櫃裡，還得練習
再練習更隱密的呼吸吐納
他們遞出兩種人生詢問
而我們戴上面具，便有了兩張臉
「我不清楚如何分辨，但你們都　
離題了；我們只是……」



包含對白和失語，一切都如同夢境裡排　
練的跟隨隊伍走進衣櫃，說服自己
只是學會了不同的語言，用不同的方式
親吻



我拾起一支鉛筆，回到衣櫃
紫藍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燒昨天的日記
學習美麗的舞姿；而我
只是繼續疲於展示和遮掩裸體的生活





註：英國搖滾樂團The Smiths 〈Pretty Girls Make Graves〉歌詞。
原詞「She is too rough, and I am too delicate.」──她太過粗糙而我太過細緻、脆弱。

【2010/08/24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