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覺到手心裡微微的汗,有一點黏膩、腐朽的氣味,
心裡喊著,不要,但卻已經身不由己,
內褲裡溼透的杏仁已經熟爛。
這是不是一種欺騙,這種欺騙該如何解讀?
究竟是身體的欺騙或者心的背叛呢。
噘起的手指甲深深的插進肉裡,再怎麼痛都是自己的,
她逐漸感覺淒冷,心裡颳起一個秋天,太涼了,
背上卻貼了一團溫熱,她是如此懂得這樣的感覺,
欲雨未雨的濕暖,讓人想起山中的小城,
曾經住過幾個暑假的那個小城,
一切都美的像街角貓咪的褐眼,
磚牆上還有孩子的圖畫,儘管已經斑駁的不像話,
童真還是如此清澈,
彷彿弔念著甚麼又不想被人看穿。
隱約中聽見拉鍊的聲音,
這個聲音對她來說是殘酷的,
它代表著深愛的人即將遠行但無法帶著你,
聲音的節奏快速而冷酷,
小時候她常沉睡中半夢半醒的聽見,
拉鍊拉上旅行箱的冰冷,
迴盪著幾滴鐵與鐵的嘲笑輕響,
拉鍊拉上後是一連串的腳步聲,
那是爸爸離家遠去的聲音,也是世界上最讓人心碎的聲音。
她聽到遠方還有一陣貓叫,一陣一陣的,
如雨似淚,傳到耳裡,穿腦似的,又好像甚麼穿進身體,
起初幾度痛到窒息、簡直無法呼吸了。
她慢慢把心放遠,
想到剛剛走在街上時腳邊的小花,
比指頭還微小卻努力綻放,
這麼用力的生命是甘心自願還是逼不得已?
花,一旦長於街道中就難逃被車和腳步輾上的命運,
即便這次倖存了也難逃下次的宿命。
直到漸漸的習慣了車與腳步的輾斬,
她也習慣身體搖晃的速率,她才發現好多事情都是這樣,
慢慢的就習慣了。
不論多可怕、多麼攸關生死的事,第一次可能驚天動地,
第二次遇上了還是驚慌失措,第三次以後便慢慢淡去,
像媽媽身上痱子粉的味道,一次一次,
像朋友們說三道四的八卦,一次一次,
像每一次與所愛的人分手,一次一次。
她只能漸漸習慣溫度的消散、氣味的消散,和情感,
一次、一次,到最後,孓然一身,
淡的連自己都看不見了,
她才慢慢習慣所有美好與醜陋,淡出這個世界。
她的內褲還懸在腳踝,來不及落地,
身體還熱的,腳底卻冰冷,
床單的螺形花紋是紅色的,紅的沒心沒肺的,
鮮嫩如果實,隨時等待被摘走。
張開眼,她才發現眼前只有一顆黑油的頭髮,
沒有果實,就算有也已經乾枯的像骷顱。
她手上的汗也乾枯了,
好像從來都不曾有過回憶的冷漠一樣,
只有掌心留下淺淺的嵌痕,不多不少。
這個秋天真是太涼了,她悄然把窗關上。
空氣中有股海的味道,鹹鹹的,
蚵殼的淡味和魚都在空氣裡了,
她知道自己始終不屬於海的,海洋是女者、是柔弱,
她太堅強了、從不喊痛,
小時候寄住於伯母家時被鞭被打,
既使痛的要叫喊出聲了、還是忍著眼淚。
只要不掉淚就贏了。
淡淡的、淡淡的,
海水的味道一直在她眼裡沒有離開。
長大後也一樣,
只是這次海的味道跑進空氣還有床單裡了,
輕輕的象徵著她的味道,
溫柔的好像一塊腥爛的海綿。
還有一屋子的煙味環繞著小小的床,
床像被煙味淹滿而漂浮了起來,
她暗想著如果沒有這些味道,
這個房間應該也是個天堂,
如果能在這裡作天堂做的事該有多好。
越想越酸苦,緊閉起雙眼,又聽見遠方輕輕的貓叫聲,
沒完沒了似的、無法忍住不叫,
這麼強烈的慾望從牠們口中掙脫,非得整夜哭叫才肯罷休。
她的手指緊緊抓著枕頭,忍著,
讓海水的味道慢慢失散,
然後,逃脫追逐海洋的欲望,藍藍的,出走。
她的出走沒有任何雀躍,
比較像一種不得不為的痛苦,
如同身為一隻魚、就不得不學會游泳。
靜默的眼神裡並沒有熱切與渴望,
而是充滿著透明的疏離感,冷冷的,不起波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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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切熱暖和虛妄都結束了以後,
他轉過身來,
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好像要把人都抱進心裡去。
她輕冷的別過頭,
只希望這不是,最後一場花開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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